Bust Sho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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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aturday, November 25, 2006

基督徒自殺會扣分?


羅錫為牧師

基督徒自殺,教會怎去輔導? 那是件很難的差事。

先不要說自殺的人有沒有宗教信仰?是不是基督徒?自殺本身,是一件不幸的事,教會應該去關懷死者的遺屬和朋友。如果只是把自殺當作一事件去處理,做法和感覺截然兩回事。例如最近科大畢業生跳樓一事,基督徒在網上有很多討論。有人問牧師︰基督徒自殺可以得救嗎?這是個不好答的問題。據說,那位基督徒得到的答案是︰「他可以得救的,不過可能會『扣分』。」

基督徒也會自殺的,事實是如此。自殺的人不只是那些無知的,軟弱的基督徒。據我所知,很久以從,有教會的女傳道跳樓,有牧師的兒子在浴室開煤氣,不久之前,一位有宣教心志,神學畢業的醫生上吊,幾年前有一位在教會很熱心的基督徒老師在校內跳樓。各有走向末路的原因,這些人都是在我生活和事奉的圈子之內的。

如果有人問我,這些人能否得救?或要不要扣分?我會從另一個角度去回答。不要評價那些自尋短見的基督徒對上帝的信心(能否得救)和是否有失見證(要扣分)。那是擺在我們面前的,一個苦難問題,一個存在主義式的問題,to be or not to be 的問題。

苦難問題如果只牽涉「痛苦」(pain),就簡單得多。但很多痛苦的背後,是個更大的,「凶惡」(evil)的問題。身在苦難中的人,如果你去和他論證上帝在一切事上都做得對,就有如做了「約伯的友人」。約伯的朋友們其實也沒有犯上任何思辯上的錯誤,一個人的品格行為,縱使在人看來是無可指摘,在上帝面前一定有些罪過。只是他們觸不著約伯生命裏要處理的「存在」的問題,那絕對不是用教義和哲理去應對的。

如果,把「自殺事件」拉「埋身」一點。如果是死者教會的牧者,他說不出「扣不扣分」這些話。他要寫一篇最難寫的「安息禮拜」慰辭,說明自我了結生命不合理。但是,當一個人面臨無法承擔的壓力,心裏迷糊起來,失去理智,做出了不可逆反的決定。那是極之不幸的事。那是凶惡的世界加諸在他身上難以擔當的擔子。

為什麼寫這個題目?因為我身同感受,我的女兒剛參加完大學的追思會,追悼一位同屆畢業的學位教師教育文憑優異生,死者也是我認識的。大好青年,大學畢業時拿到一等榮譽,拿到碩士學位,英文基準試合格,找到工作,卻在畢業禮當天晚上跳樓自殺死了。遺書說,受不了在課堂上管理學生秩序的壓力。那是要跳樓的理由嗎?真的荒謬。

正如張國榮的影迷說,他不是死於自殺,而是死於憂鬱症。我相信,有很多人要走上這條「絕路」,因為他們看不到「出路」。他們病了,這個社會也病了。這個凶惡的世界把人所不能承擔的重擔,壓在人的背上,把他壓下來。他們己經自我扣分,到了一個地步,覺得無分可扣,才會縱身跳下去以求解決。沒錯,他們有些是悲觀的人,離群的,失連的(disconnected)或者,有些人把自己的生活弄到一塌糊塗,但他們都是這個世界裏,給「凶惡」,給「罪」所欺凌,所壓傷的人。

我們都要求主「救我們脫離凶惡」。

看誰來了?


羅錫為牧師

「看今晚誰來和我們吃飯?」(See who is coming to dinner tonight?)

我們會期望有客人來和我們一起「坐席」嗎?

倫敦聖保羅座堂有這麼一幅名畫,提醒我們,有人來到在我們門前。他是誰?要不要看誰來了。

如果我去梵蒂岡的聖彼得大教堂為的是看米蓋朗基羅的Pieta,去倫敦的聖保羅座堂(St. Paul Cathedral)看的就是William Holman Hunt這一幅名畫。

聖保羅座堂和西敏寺一樣是倫敦的旅遊景點。西敏寺先不說,聖保羅座堂,是倫敦最雄偉的教堂。通常,一個地方最大的教堂,就是「座堂」(Cathedral)。香港聖公會在中環有聖約翰座堂。今天,香港的基督徒把獨立建築的禮拜堂都叫做「座堂」,聽起來有點不順耳。我一向的理解的「座堂」是「主教的座位」的教堂,即由主教主持的教堂之謂也。其他教會,例如我們浸信會,沒有主教,何來「座」堂呢?

回頭說倫敦的聖保羅座堂,建築是羅馬式的,巍峨壯觀不在話下。教堂裏有很多東西好看,但一定要看英國「前拉斐爾畫派」畫家William Holman Hunt作的《耶穌是世界之光》,1851至53年之間完成。這幅作品代表Holman Hunt 靈命的轉向,藉作畫以表達他對信仰的深度反省。這幅畫的畫法,最初不受人所接納,認為耶穌戴著冠冕的造型,「天主教」味道太重了。當時,有名晝家出來替他「解畫」,指出他其實採用了工業革命之後的繪畫技巧和象徵,傳達切中心靈的信息,於是大受歡迎。在和地巡迴展覽,成為當代名畫。後來,詢眾要求,在一九零四年左右,再畫了一幅大型的「耶穌世界之光」,掛在聖保羅座堂。(註)

這幅畫值得細看的原因,是喻意深長。畫的主題,是戴著冠冕的主耶穌,在深夜裏,提著油燈,在一道高大的木門前叩門,只見大門,而不見房屋。木門嚴嚴緊閉,門前雜草叢生,蔓藤攀上門框。門上有兩個洞,透出光來,表示裏面有人。大門上沒有門柄,只能在門裏開門。

晝中的情景,一般的說法是啟示錄三章二十節,基督站在老底嘉教會門外所說的話︰「看哪,我站在門外叩門,若有聽見我聲音就開門的,我要進到他那裏去,我與他,他與我一同坐席。」儘管Holman Hunt畫中的門,不一定代表教會,但這幅名畫掛在教堂裏,無疑是給教會的一個信息。老底嘉是個不冷不熱的教會,把基督關在門外。或基督在門外叩門也聽不見。太忙了嗎?或不關心基督是不是要來了?

耶穌叩老底嘉教會的門,經文沒有說明場景是黑夜或是白日。另一個可能的聖經場景是雅歌五章二節,是房子裏新婦的視角︰「我身睡臥,我心卻醒。這是我良人的聲音;他敲門說,我的妹子,我的佳偶,我的鴿子,我的完全人,求妳給我開門,因我頭滿了露水,我的頭髮被夜露滴濕。」那是個晚上的情景。雅歌說(第三至六節)說,良人從門孔伸手進去,驚動新婦,起來開門時,良人已轉身走了。與在這幅畫中,耶穌耐心地等待門裏的人應門的意境不同。

Holman Hunt 畫中的意景,是現代人的靈性和良心的醒覺。世界發展到工業社會,基督不能硬闖人心,而且心門根本沒有匙孔,不可從外面開啟,門也沒有把手。人心只能從裏面開啟,耶穌站在外面的黑暗,提住明燈,要照亮人的心靈。祂仍在門外叩門,等候著你和我回應。


註︰原畫鑲在金屬畫框,藏於牛津。畫中的「油燈」是作者根據實物繪畫的,現藏於萬徹斯特博物館。